月移花影

平淡平常的每一天，你喜歡怎麼過？有機茶農白神羊：「因為做自己的，比較快樂，比較自由。一方面就是習慣，從小在這邊，在這個土地上長大嘛，想要說要保留自己的，就是爸爸留下來的地啦，就是這樣。」

也許你也想過，在家鄉安居樂業，好好守著爸媽留給你的東西。白神羊：「在這邊喔，當然做自己的就，心情就比較快樂嘛，時間都很自由嘛。」

但 長大後，很多人覺得這只是夢，好像人都該拋開溫暖的家出外打拚，好像老方法都該淘汰，就算還有夢想，也不敢說給別人聽。有機茶產銷班長溫增裕：「我是在深 山已經快53年的時間了，我是這樣看，在大自然裡面應該是，我認為是說，不加任何的東西，可能會更好，因為以前我們原住民在開墾的時候，幾乎肥料農藥都不 使用，但是我們還能夠生存。」

南投山裡這群原住民，921地震後，還守著祖先的地，父母傳下來的茶園，想有更好的茶，過更好的生活，也許是夢，不過，如果有人願意一起築夢呢？

天 主教新事社會服務中心韋薇修女：「我們經過調查，當地很多是已經種茶種了20年了，的確是需要再發展、再革新，就是比較好的新的一些方法；表達了他們的需 求，可是真正的困難，後來回看才發現(茶農)不是非相信我們，而且我記得我第一次到部落的時候，茶農們第一個問題，就是問我，你們中心要陪伴我們多久。」

太多的團體去過山上，1、2年就跑掉了，茶農們對外來的幫助，已經沒有信心，平淡平常的一天，也會是奔波的一天，新事社會服務中心的韋薇修女，每個月要台北、南投奔波好幾次。

韋薇修女：「過去台灣茶葉，已經發展是相當成熟的一個地步了，可是原住民是弱勢，他也沒有管道(行銷)，都要經過中盤商，那一切出路都是在中盤商的手裡，所以我們開始構想，就是有沒有新的方式，不透過茶行，不透過中盤商。」

因 為新事中心的修女們也有夢想，希望在台灣的土地上種出好茶，公平交易，讓小農也可以安居樂業。韋薇修女：「我每一次都是搭你們往霧社(的車)，那就是需要 要好的包裝，走市場的路線，那茶農覺得我們這種想法對他們來講，是很奇怪的，因為他們覺得包裝那麼漂亮，跟他們傳統一斤一斤賣，或幾斤一起賣的，很不一 樣。」

陪伴不是說說而已，扛起承諾不容易，但修女把理想切割成小目標，一步步做，3、4年來，困難的普查與說服已經完成。韋薇修女：「這他們(茶農)還沒看過。」原住民產業輔導員施美花：「還沒看過？」韋薇修女：「對，因為前兩天才拿過來的。」施美花：「對啊對啊，很漂亮。」

現在這個部落最大的挑戰，是一起持續把茶種好，把夢做下去，計畫剛開始時工作人員對茶也很無知，花很多時間去拜訪專家，參觀別的茶園，請農業改良專家到部落去與茶農討論，社工們知道，要做自己也不懂的事，謙虛求教是必要的，有更多專業，茶農才會信任他們。

韋 薇修女：「今天我們跟茶農，我會跟他們講一講，共同工廠那部分，那個聯(合)勸(募)，是有到，那現在下午可能也徵詢一下他們需要的設備、器材有哪些，然 後什麼時候應該要有，那一樣，還是應該要有估價單這些，也是藉機會訓練他們，對任何支出都應該有一些那個，去估價，然後看，貨比三家不吃虧。」

希望本土的台灣茶葉走向有機、精緻化，這對原住民茶農是一個很大的挑戰，因為需要很大的資本。韋薇修女：「他(茶農)雖然點頭，覺得願意一起往這個方向，心裡面還是不太踏實。」記者：「覺得這個是可能的嗎？」韋薇修女：「可能到現在都還有這樣子的疑問。」

記者：「當你們工作人員都對茶不知道的時候，你們還要做這個計畫啊？」韋薇修女：「我就憑著，憑著只要我們有一個熱火，還有理念，因為我覺得一個知識的東西，慢慢也是可以學習出來喔。」

白神羊：「這個開花以後會長新芽、茶花，會從旁邊這樣(長出來)。」韋薇修女：「欸，這有一點霉喔，是不是。」白神羊：「是蟲。」韋薇修女：「蟲啊，喔。」

葉 片上斑斑駁駁，白神羊家的有機茶就長這樣，蟲啃過，但還是帶著桂花香氣，是這個地區特殊的「山頭味」。韋薇修女：「那這種呢，這種葉子比較…。」白神羊： 「這是草。」韋薇修女：「喔，這是草，哈哈，啊，我知道，這叫做。」白神羊：「鬼針草，因為它會黏衣服啊。」韋薇修女：「不是乾隆草啊？」白神羊：「不 是，鬼針草吧。」

醜醜矮矮的小茶樹，中間長雜草，這個夢的面貌就是這樣不完美。白神羊：「我大哥大嫂他們在整地。」韋薇修女：「他們本來是種茶嗎？現在不要種了？」白神羊：「他們的計畫就是想要引進一些客戶進來，他們(要)蓋一個觀光的(民宿)。」

但是白神羊與太太，還是想種茶。茶農的父親：「南瓜啊。」韋薇修女：「什麼東西吃的？」茶農的父親：「被那老鼠吃。」韋薇修女：「老鼠啊，喔，哇哇哇，這不錯啊。」

雜草會長，蟲與老鼠都會來，因為這塊種有機茶樹的土地，沒有灑農藥。白神羊：「他(親友)會來看我的茶樹啊，他說，唉喲你的茶樹怎麼1、2年了都還是這樣矮矮小小的，蟲那麼多這樣子，他說有空你來看我的這樣，保證不一樣這樣。」

其 實白神羊已經很顧到現實了，只分出一半的土地來做有機，還是要常常被親友嘲笑不實際，因為，他的確丟掉了一半的穩定收入，去築夢。白神羊：「我們茶樹都同 一期種的，但他們(親友)現在的量當然比我的收得要多好幾倍這樣，他們，我表哥也會跟我講說，不要走有機了這樣，還是按正常管理，正常下肥啦噴藥這樣，我 還是聽一聽就算了，我也不會覺得怎麼樣。」

要改變是自己的決定，壓力也自己扛。白神羊：「對對，當然會有壓力啊，家裡也會想到說，以後會 不會有什麼收入這樣，像我媽媽就是看到我，夏天(茶園裡)草綠油油的，她就問我說，是不是以為我沒有辦法請工人來拔草這樣子，她說她要幫我請(拔草工 人)，她說工錢她要來付這樣(笑)。」

媽媽想幫孩子，因為商人不會幫他們，20、30年前，平地茶商上山來過，密集開發茶園，大量施灑農 藥化肥，地力耗盡後，商人帶著利潤離開，但在原鄉的孩子眼中，這裡總是家。白神羊：「決心，應該是，不知道怎麼講，既然這個土地就這麼好，就不要讓它，讓 一些外來的化學(物質)讓它再去破壞，想要好好的保護這塊土地這樣子。」

韋薇修女：「你燙頭髮了喔？」有機茶農：「對啊。」韋薇修女：「很好看啊。」有機茶農：「新年新氣象。」

茶 樹收成2、3次了，問題也陸續呈現，有夢一起做，茶農陸續來到小工廠。韋薇修女：「禮盒、禮盒。」有機茶農：「這新(包裝)喔)，新的，可是我們原來的， 可是上個禮拜天我們去教會賣，傳統(包裝)的這個還是賣得很好。」韋薇修女：「真的呀。」有機茶農：「對，因為(禮盒)這個要公司行號(比較喜歡)。」

手 工親自包裝茶葉，也商量買機器的事，行銷雖然困難，至少比過去任人擺佈好。韋薇修女：「現在你們有些什麼，還馬上需要哪一些機器？」白神羊：「目前最，我 們還差一個烘焙機的一個，80斤的，那個是有在計畫嘛喔。」韋薇修女：「計畫喔？」白神羊：「對，計畫裡面都有，可是還沒有買下來。」

韋薇修女：「那希望什麼時候會有啊？」白神羊：「當然是春茶，春茶以前。」韋薇修女：「就是2月。」白神羊：「2月、3月，對。」韋薇修女：「這2個。」白神羊：「這是炒青的，目前我們預算裡還有一台，也會有一台比較大的，比如說30斤的。」

白神羊：「那那邊呢，那個數目字，它這個是，我們真空(包裝)，算幾個袋子有沒有，它會幫我們數，欸，你看現在多那個(方便)，不錯，就不必記了。」

透 過新事服務中心幫忙向鄉公所申請，真空機與烘焙機都來了，之前茶農們得把茶葉，拿到埔里請茶行代烘，總是靠別人，品質口味都不能自己管控。溫增裕：「我們 剛才秤完以後，每一格我們要放4斤，這樣我們在烘的時候就可以平均，中央做一個出氣孔，出氣孔就是讓它(熱氣)平均迴流的，中央這邊有一個出氣孔，中央做 一個出氣孔，整個面，迴流就平均。」

冬茶水分低，烘焙的過程更要仔細，如果讓花香散失，就失去部落茶的特質，跟普通的樹葉沒有差別。溫增裕：「做有機茶的時候，當然它的香氣跟山頭味，原香都不能揮發，不能溜走就對了。」

初烘時，2小時內出來的都是水氣霉味，然後才是考驗功力的時段，3、4小時內都得有人看著烘焙機，當然比代工麻煩，但朋友們也有時間聚會了，小品牌、小東西，但是很用心，每包茶葉的盒子都是自然素材手工包裝。

韋薇修女：「穿這個(繩子)比較麻煩一點。」白神羊：「對，這個好像有點技術了。」韋薇修女：「要慢。」白神羊：「要慢一點。」韋薇修女：「對，要慢慢的。」

朋 友們見面，喝茶聊天，一起做些小事情，如果下山討生活，就不會有這樣的時光。溫增裕：「賺錢是沒有去想，最痛苦是那種落差啦。」記者：「跟誰的落差？以前 我們在做的時候，農藥跟化學肥料都有在放嘛，平均我一分地可以收，如果說300斤或200斤好了，茶看這樣一年度喔，如果說現在我這樣算，可能不到1/4 的量。」

雖然這樣的小快樂，要用收入落差來換。白神羊：「以前(祖先們)在開墾的時候，我們都用原始的有機肥料、有機天然的有機(肥料)去種我們的農作物。」

但是如果有機會再次驗證，祖先的經驗是行得通的，心裡也會多點踏實自信。白神羊：「也滿感謝(修女)她們(讓我們)有這個機會啦。」

這是平淡平常的一天，大家一起在家鄉唱歌、喝茶，世俗標準看不是頂級名茶，但走自己的路，學習互相信任，一起築夢。溫增裕：「每一個山區，山頭，味道都不一樣，你就是要抓住你這個山區，它的山頭味，它什麼花香。」

沒灑農藥的土地上長出來的，不只是有機茶葉，還有經過磨練的信心。記者：「你喜歡這樣的農業的方式？」白神羊：「我最喜歡了。」   來源：TVB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