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像阿姆斯壯登陸月球的那句名言一樣,這是許超彥的一小步,卻是他,和許多不良於行的脊椎損傷患者,重新燃起希望的一大步,貼著腿,穿上這雙由工研院研發出,國內第一套身障行動輔助機械人,許超彥重新站了起來,還跨出了不可思議的步伐。
精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我的脊椎真的斷得很嚴重,兩邊錯開,有一截被整個削斷了,然後,錯位,所以,(醫生)他就跟我講,壞消息就是,你這輩子,沒有辦法起來走了。」
2009年,許超彥剛拿到精神科專科醫師,正準備發揮所長,一趟元旦假期的北京滑雪之旅,撞上滑雪場鐵桿,打斷脊椎,再加上當地醫療資源不足,延誤就醫,回到台灣,許超彥受過的醫學教育,比誰都明白,他,再也站不起來了。
精 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我在那個醫務室裡頭,就哭啊,哭了15分鐘,因為我知道,我下半身真的不能夠動了,我跟著我的弟兄朋友抱頭痛哭,這個脊椎損傷的受傷的 過程,很多人都會覺得是一個一連串墜落的過程,因為,首先是要面對自己,失去了自己身體的功能,甚至,大小號的問題,那還會有褥瘡啊,然後,神經疼痛啊, 還有,很多很多後續,很多麻煩的東西,那連翻身都沒辦法。」
歷經兩場大手術,讓神經再生,住了大半年醫院復健,許超彥還有憤怒與失望要面 對。精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我從早上醒來,我就躺在尿裡頭,對,我沒有感覺,我晚上沒有感覺,我躺在尿裡頭,整個晚上也很不安穩,很不好睡,因為,我常常晚 上要翻身,弄得我很疲累,那,可能你很難想像,你要設鬧鐘,要十二點睡覺,兩點、四點、六點,都需要設鬧鐘,把自己叫起來,然後,要翻個身,不只是我起 來,因為,我連翻身都沒辦法,所以,我太太也要起來。」
除了自己和家人的筋疲力竭,一連串的脾氣和身體不適後,許超彥多了一個想法。精神 科醫師許超彥:「有些人一開始知道我是精神科醫生,我在住院的時候,就開始愈來愈忙了,在晚上,他們會過來到我的床邊,想要跟我聊一聊,跟我講、跟我太太 講他們的痛苦,因為,他們可能首先是碰到脊椎損傷,後來,他們的家人,可能在頭幾個月,失去耐性。」
原來,他的精神科專業,傾聽與開導, 讓身處病痛中的自己和病友們,都有了一個出口。精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想想想,想到後來,你就會想說,那到底我有什麼,可以把它給出去,對人有幫助的,而不 是,不單單只是把我自己照顧好而已,我感覺,我被賦予的東西,是更多的,不只是把我自己照顧好,因為,我把我自己照顧好,我大概第一年就已經做完了,那我 接下來那麼長的時間,我要做什麼。」
不想一直活在怨天尤人裡,許超彥要用所學,為自己心理療癒。精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其實,我們講復健, 就是在復健我們的身體的力量,可是,當人際關係、生活圈,或者社會的角色,其實,這些也都是廣義的復健的一環,對,所以,我就覺得說,現在的復健,也比較 少會提這一塊,還沒有那麼積極的提到,可是,我覺得,就我自己的信仰,和我自己面對我自己生命的態度,我也覺得說,我能夠服務人,才真的是在路上,我才是 在慢慢的恢復。」
試著重新找到存在價值,許超彥積極求職,想用他的專業,回到醫院工作。精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我還到過就業服務站,然後, 想辦法要請他們找工作機會給我,或者是,我開始也去自己去找一些精神科門診、診所,去想辦法,去遞履歷啦,去面談啦,可是,就發現說,有些時候,有些門 診、診所,可能它在二樓,它也有電梯,可是,上電梯之前,就有個三四階樓梯,所以,我就沒辦法進去。」
求職受挫了好一段時間,再加上考量身體的狀況,只能從一週一次門診,重新回到職場,但他也怕,病人帶著異樣的眼光,看坐在輪椅上問診的他。
精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我還記得,我頭幾個月來看診,其實都滿緊張的,一直都滿緊張的,因為我一方面擔心自己身體有沒有辦法負荷得了,我會擔心病人在狀況不好的時候,會來攻擊我,或者是,對啊,沒有辦法控制的狀況下,我會擔心,我坐著輪椅,當然,動作很不靈活。」
還 好,擔心的情況沒有發生,許超彥反而因為坐在輪椅上,鼓勵了他的病人。精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大部分的人都會跟我提說,許醫師,你怎麼那麼的正面看你的處 境,他覺得,大部分的人,都會覺得很不可思議,就是,你為什麼那麼正面,那麼積極,你難道都不會難過嗎 ?那我想我都是把我的經歷寫下來,我想跟很多很多人互動以後,我察覺到了很大的一個差別,就真的是在信仰上面。」
有忠實的信仰和一隻筆做 為抒發,許超彥把他的病後心情、復健的狀況都公開,試著與其他傷友互動。精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我自己寫的部落格,行走的攤子,也在裡面講了很多自己受傷以 後,走過來的過程,我刻意的想辦法,把這些東西寫出來的原因是因為,我也很希望鼓舞一些人,對,除非病人提到吧,不然,當他提到他看到我的部落格,他覺得 有幫助的時候,他覺得哪個點有幫助,我想我可以再跟他多聊,那也的確有些人會從當中受益,那我也覺得很棒啊!」
有時候,鼓勵別人,也會成為澆灌自己的養分,身體和心理的逐漸復健下,許超彥想知道自己還能多做些什麼。精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我的這邊有一根桿子,往下是油門,往前踩是煞車。」
一 手是油門和煞車,另一手控制方向盤,許超彥學會用手開車,好帶著他能去更多地方,更有獨立生活的能力。精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我現在輪椅是擺在這邊(前座) 嘛,那曾經剛開始幾次啊,這個輪椅擺的角度還不是太好,還沒有扣住,它會這樣子,打過來右轉彎的時候,打過來,好危險」記者:「那很痛吧!」精神科醫師許 超彥:「也痛,然後,更恐怖的是,因為打在手上,打在方向盤,方向的控制的手上,就很危險。」
危險、痛苦,都是帶著許超彥跨出受傷的限制,曾被判定這輩子不能再走的許超彥,在受傷後第一年,試著站了起來,跨出第一步,第二年,能夠拄著支架走路,第三年,他收到一個來自工研院機器人研發團隊的邀請。
拄著拐杖,許超彥背上的電池和電腦主機,連接到機械腿,讓他能像個受到保護的鋼鐵人,有了一雙新的腿,可以減少手部施力,靠著電腦,幫他重新學步。
精 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基本上,我可以走到我要去的地方,是OK的,是滿自在的,只是說,要考慮到這台機器的步伐,沒有辦法像健康人的兩條腿這麼完美,能夠在 很短的距離內,就轉彎,對,也許一般人只要一步,就可以轉彎了,那穿著這個機械腿,可能就是要四步、三步、四步這樣。」
這一年,每週到醫院報到,穿上機械腿,學走路,治療師在後頭扶著他,轉彎,也需要人幫忙,許超彥走著走著,還是不免著急。精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那再繼續,體力看行不行,對啊,再休息一下好了。」
和許超彥同樣興奮也心急的,還有工研院的這群研發人員,用國產的馬達和零件 ,比起國外行走輔具昂貴的造價,工程師們也希望能早點幫身障者,藉由機器人的動力,重新輕鬆的站起來,研發之初,靠著學理、數據,卻還是少了幾分對身障者的了解。
工研院機械所經理巫震華:「我們人的生理結構的條件不太一樣,當我們一開始調好動作,都是由我們同仁自己試,可是,我們自己在試的時候,因為我們的這些生 理的機能,都還可以動,所以,在行走的時候,我們有不自主的,有些肌肉是在用力,可是這些脊損的朋友,因為他們是下半身完全沒辦法用力,所以,他跨步的過 程中,他的整個肌肉是鬆的,他可能髖關節是這樣往下垂的,他會造成說,我們走的步態,跟他們穿上去之後,走的步態,會不太一樣」
重心沒抓好,被機器腿帶著走,跟不上步伐的原地打轉,步與步之間的擺盪期,步行中,髖關節與膝關節間的角度該怎麼配合,為脊損患者開發輔具,走路,再也不是一般人認為的理所當然,全都得用同理心去研發。
工研院機械所經理巫震華:「他用傳統的輔具的時候,他要讓他全身往前擺動,他只能靠手這邊撐住支點,可是,當他用機器人的時候,他的手是在做平衡而已,他只有平衡住,他的左右的平衡,他的腳往前的擺動,完全是靠他的機器人的動力,所以,他可以省掉這邊的耗費的力量。」
精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真的拿上手杖,開始要走的時候,其實,也滿興奮的,我覺得太神奇了,對,因為我跟我太太,每天晚上,我們會禱告,能夠行走」
能 夠走路的心願實現了,許超彥穿著機械腿,一步一步朝著前方走。精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事情是很糟,可是,這麼糟的事情發生,一定有它的意義在,那我也期待, 我後來就慢慢慢慢去揣摩到說,當我能夠去在我能夠做到的情況下面,我每天都在嘗試,我是不是能夠再多做一點什麼,對,能夠再多跨一步出去,那也是累積了我 一直一直以來這樣子的想法,因為,我想走出去,我想知道有什麼樣子的可能,有些人會因為我能夠跨步出去,他們會被鼓舞到。」
許超彥不但真 的站起來了,也激勵著其他傷友和他的病人。精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等真的成為病人以後,我就愈發察覺到,病人他在心裡頭,在期待的是什麼,其實,總是會很希 望,一方面希望搞清楚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,然後,也會很想知道自己接下來這情況,會維持多久,然後,該怎麼辦。」
給病人多一點希望, 也給自己多一點未來,許超彥和病人相約,讓更多奇蹟發生,永遠別對自己失望。精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我知道我的處境可以更糟的,我可以就是沒命的,可是,我 的命卻被留下來了,所以,我想,我有看到這個差異,當我在跟別人比較,我在想說,為什麼是我要坐在輪椅上。」
精神科醫師許超彥:「如果,就算是在很不好的處境下面,其實,如果能夠看到自己擁有什麼樣的祝福,你看得到這個祝福,你會知道說,這些東西也不是理所當然的,是當你想要 就可以有的時候,我覺得那會有力量耶,因為,你會知道,你並不是最可憐的那個人。」
之後,許超彥又受邀進入脊髓損傷基金會,以他的自身經驗,為脊損患者爭取更多無障礙空間,和向企業尋求工作機會,也用他的精神科專業,為脊損患者的家人成立支持團體,重新站起來的這條路,他為自己和傷友,向前跨了一大步。(TVBS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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