磺火老漁夫的拚搏 - 阿通伯 李克通

 

 

 

阿通伯 李克通 - 磺火老漁夫的拚搏

只要好天氣,夏季傍晚的金山磺港,就是這副熱鬧景象。

蹦火仔船漁民:「他86歲了,妳還以為他很年輕喔。」

跟其他捕魚方式相比,出發前最大的不同,就是得準備「電石」。蹦火仔船漁民:「燒著、燒著,沒有水,有沒有,沒水就要再淋水下去。」

電石加水產生乙炔氣,在海上一點火,瞬間強光巨響,會吸引有趨光性的青鱗魚瘋狂追逐,這就是繃火仔的「捕魚」方式。蹦火仔船漁民:「那個燒一燒變灰,有沒有?」

七嘴八舌串門子,邊準備邊等火長現身。蹦火仔船火長李克通:「以前得趴在船頭,(手)這個都是痕跡,你趴在船頭看,看海裡面,看到海裡面青青的,有魚鑽來鑽去,那個就是有魚群。」

他是人稱阿通伯的李克通,火長要負責找魚,也是蹦火仔的靈魂角色。李克通:「18歲跟我爸爸學,(現在)66啦,以前農業社會沒有工作,就是跟著爸爸出海去。」

算是家傳淵源,早從祖父那代就開始,超過40年經驗的阿通伯,見證過最繁華的一刻。

李克通:「我17、18歲的時候,那時候差不多有100艘,這邊(磺港)就40、50艘,(我是第)三代啊,到我下面那一代也沒人了。」

現在全台火長剩下個位數,阿通伯是碩果僅存中的第一把交椅,蹦火仔沒有火長不行,休息2年的他,拗不過老闆,在去年重出江湖。

李克通:「本來也不想要討,老闆一直講說沒有人,我要是不討就沒人,如果沒人拿火就沒有人了。」

看看時間差不多了,阿通伯說,是時候該啟程出發。李克通:「我剛去買這件衣服,紅的忘記帶了,紅的忘記帶,再買這一件,說100元。」

紅是他的幸運色,每次出海時,總習慣穿上一身紅,像是跟上天祈求這趟滿載而歸。李克通:「要是抓沒有的話就傷腦筋,對老闆難交代,對這些船員也難交代。」

這一趟出去,是豐收還是無功而返?全繫於火長一人,從出發那刻開始,就得決定船要開往哪裡。

李克通:「你看海不是一個顏色嘛,忽然間怎麼會那邊比較黑,上頭有亮光,那個就是代表有魚,判斷力啦,叫他們開慢一點,倒退再點火,魚群會比較集中。」

到捕魚下網的節奏,也全由火長拿捏。李克通:「你要是拿得太高,這邊也亮、那邊也亮,那個魚不會靠在同一側,魚啊這邊也很多,這邊也很多,那個沒有效,要整個都帶過來。」

火長說東,其他人不敢往西,磺港人都敬他三分。李克通:「我要是跟後面(開船)不合就抓不到魚,譬如我要開往那邊,他開往這邊,這樣不用抓,就回去了,(其他人)不敢講話,要開往哪邊都不敢講,要回來,要往哪邊都不敢講,大家都很好相處。」

就算後來機械化漁船蔚為主流,跟純人力作業的蹦火仔相比,工作也輕鬆許多,但船主會上船指揮,不像蹦火仔,全是他說了算,所以阿通伯說,從不曾考慮轉檯。

李克通:「要是抓不到魚,(老闆)不在船上,我就很好拿捏,那他事情都交給我,這個電石跟油都是老闆的,這一桶(電石)9500耶,這個是大陸進口的。」

阿通伯解釋,多跑幾趟才能衝高漁獲量,但每趟出海都是成本,要是船老闆也上船,就會變得綁手綁腳。

李克通:「看魚的速度,有時候吃快火,就要稍微快一些,如果吃慢火,就要慢一點,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慢,你也不能說把網先弄好在那邊等牠也不行,海水會移動,船也會移動,你等在那邊,魚根本不敢靠近,看魚到就要很快地馬上下網。」

青鱗魚季從農曆4月初到中秋,短短2、3個月就能見證功力高下,技術好的火長,他帶的那艘船,多賺個80~100萬不成問題,曾經有敵船業主想挖角阿通伯,但他老闆說什麼都不放人。

李克通:「要是你抓一船很多魚,譬如2000斤,譬如你們手腳比較快,都裝好了再去抓別趟,我們這趟還弄不起來,那就輸了。」

光一人不夠,笑說也得其他人給面子,全船同心才可以,當哨聲一劃破寧靜的夜,後頭下網的人不能慢,否則就錯失先機。李克通:「這大尾,大家靠近一點,1、2、3,1、2、3。」

李克通:「船上的相處就是,不管你多會抓都沒有用,大家好相處就好,你要是一個比較難相處,要跟這個鬥,要跟那個鬥,就沒有用,所以這也像一個家一樣,比較和好不會裝一個,看到一個就屎臉這樣。」

每一回出海都是場速度的對決,跟別船競速較量。李克通:「手腳要快,你遇到魚在旁邊就是下網了,同樣意思,他要遇到他也是會下網,都是在相搶。」

同在這片大海上,對手抓多、抓少一目了然。李克通:「譬如說那邊的人抓了很多,這邊的也抓很多,但我們插不進去(縫),心情就會緊張起來,輸沒關係,但是不能要輸太多。」

這場競賽不單純只是拚收入,同時也是在自我挑戰,當然想贏。李克通:「你不知道一開始在抓的時候,瘦了7公斤,肚子都沒了,到現在也沒辦法恢復,我那個時候剛好瘦7公斤,我85公斤剩下78公斤,現在又到72公斤。」

接近午夜,船已滿載,得先回港邊卸貨,才有辦法再出海拚搏一趟。李克通:「今年青鱗魚算最平均,一天都20多噸那天,我抓30幾噸,大家都抓成這樣,不曾這麼多過。」

青鱗魚主要賣給南部當石斑魚飼料,沒想到短期間爆大量,反而壓低價格,去年一桶60斤,最高賣到360,今年只有240,一斤剩4元。

李克通:「大家只是要賺個稀飯吃,又不可能變有錢,沒有吃太差餓死就好了,做這個1年只能做3個月左右,(以前到)農曆12月都在抓,過了也是在抓,青鱗魚季過去,換抓別的,可以捕一整年。」

海岸遭汙染,生態改變,捕撈時間縮短,整體漁獲量自然大不如前,蹦火仔船也逐年減少,如今全台只剩下4艘。

李克通:「比較多艘去找魚,會比較找得到,你一艘找魚找不齊全,要是4艘去找,有的找高、有的找低。」

那2年休息,除了現實考量,也因為出海變不有趣了,但終究體內流著討海人的血,選擇復出,是因為銀光閃耀海面的景象,會讓人上癮,但他也清楚,對許多人來說,蹦火仔沒有未來。

李克通:「不是說大家做得很快樂,做到快累死,可憐,那個是強要的,你要是每年有個固定,一年有辦法賺個40、50萬,就比較有人願意做,但這也曾經最差,1年只賺幾萬元,曾經1、2個月賺幾萬元,沒辦法生活,誰要做?」

誰要?這也是為什麼還在作這一行的,平均年齡都超過60歲,在阿通伯船上的謝明冠,算是罕見的年輕面孔。

漁工:「那個年齡層都算很高,我們這一艘,我跟一個朋友,我36歲、他33歲,我們2個算是最年輕的。」

青鱗魚很敏感,要是等自動網慢慢入海,魚群早跑光,光手叉網就要5個人,謝明冠伯父就是船老闆缺人時,自然抓他幫忙,他笑說,一開始也想過快閃。

蹦火仔船漁工謝明冠:「我曾經出大力,回去一個禮拜,都早上才回去,睡到8、9點,這個關節會燒,痛到睡不著,我跟阿伯說,我還是(回去)當木工,你去找人,阿伯跟我說只做2天,沒做給人家笑死,衝著他這句話,我就繼續做,一個星期就磨合了。」

去年甚至農曆6月中後就沒有魚,主要還是以木工維生,蹦火仔算是「加減賺」。謝明冠︰「魚來的時候很漂亮,整群都過來,魚都是錢耶,不然呢。」

像他能待得住的年輕人算少,很多人還是嫌苦,這碗飯寧可不捧。

謝明冠:「體能(不夠)沒辦法做這個,我有個弟弟來做一天,跟我阿伯說,他不是做這一行的。」記者:「做一天就跑了?」謝明冠:「對,做一天就逃了。」

磺港這4艘船,不只是全台,也是全世界僅存的,當地政府這5年,趁捕魚空檔,找來船員表演「蹦火仔」,用觀光打響名號。活動主持人:「歡迎我們的精采表演。」

負責解說的文史工作者,也是當地子弟郭慶霖說,這幾年的金山岸邊,確實不一樣了。文史工作者郭慶霖說:「每一次假日大概上百台的相機,加一加應該好幾千萬的鏡頭都在拍。」

慕名而來的愛好者多了,有的還會租船出海,包括阿通伯在內,在地人都相信魚群逐火的壯闊,不僅會讓人著迷,還會感動人心。

只要魚還在就得拚,還要繼續啟程,拚搏生計,也為整個蹦火仔,找尋得以傳承下去的生機。 TVBS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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