坪林的台灣藍鵲茶 - 林道賢

 

坪林的台灣藍鵲茶

 

受訪者資訊:

新鄉村協會

http://bluemagpietea.blogspot.tw/

02-3366-5984

從北宜高速公路下交流道,早晨的北勢溪邊,黑鳶正在迎風飛翔,仔細看,還有翠鳥、白鷺鷥、暗灰色喜歡吃魚的夜鷺,以及台灣特有種的保育類「台灣藍鵲」,一身豔藍的台灣藍鵲,曾經在網友票選中奪下國鳥頭銜,沒想到現在牠成為協助茶農行銷的助力。

他是林道賢,今年50歲,家裡從父執輩開始就在坪林種茶,但是當孩子越生越多耕地面積變小,他就到外地謀生活,從事電子業搭上科技新貴熱潮。林道賢:「80年代,85、86年政策要西進,難進,大老闆廠商又忙著要做這些動作,那我所以就乾脆結束台北的生活回到坪林來。」

俗 話說南烏龍、北包種,坪林的文山包種茶聞名國際,曾經有一段非常風光的歲月。林道賢:「10幾年前的時候,我們製茶製造產品還在乾燥機裡,大盤商就很客氣 到你家裡來,很高價跟你買,買斷,你甚至不用出去外面,沒有行銷的問題,那時候坪林的文山包種茶供不應求,清花香沒有任何茶種可以取代的。」

除了大盤商,還有一個重要的人潮商機。林道賢:「以前到宜蘭、花蓮只有一條路,北宜公路那時候假日的話是塞爆,要在坪林休息一下。」

開車累了在坪林停下來買個茶葉蛋、喝杯茶,造就坪林的奉茶經濟,但是雪隧開通了以後,有茶農說坪林的茶葉經濟下滑到只剩原本的1成,加上從1979年起坪林就被限建,雖然保護了生態,卻也限制了產業發展,茶農的生計成了大問題。

關 注產業與環境的新鄉村協會跟台大城鄉所注意到了這個問題,以地理位置來說,坪林就是里山,在日文裡的解釋是家鄉旁邊的山,是山林跟文明的交界,新鄉村協會 秘書長黃柏鈞說,這裡特別容易受到都市的衝擊,也面臨開發與否的尷尬。新鄉村協會秘書長黃柏鈞:「當我們在做城鄉規劃, 或者所謂鄉村發展問題的時候,如果不去照護到這邊生產問題,那所有規劃都是一個假象。」

關注的焦點在茶農身上,台大城鄉所借鏡日本東方白 鸛,日本復育團隊發現東方白鸛的生存和豐岡周圍淺山水稻田有關,如果水田可以復育,野放後的水鸛就有食物可以活下來,把這個理念搬到坪林,城鄉所全力投入 協助茶農,用對環境友善的方式種植有機茶,護育、疼惜土地,吸引更多台灣藍鵲棲息,然後以台灣藍鵲茶的名字形象進行設計行銷,改善茶農生計,城鄉所稱之為 「藍鵲茶革命」,這場革命林道賢是重要的先鋒,因為事實上他自己早就投入有機種植。

林道賢:「有一次我在田間操作,那個農藥已經稀釋 1000倍了,一瓶1000CC,只要1CC的原汁農藥就好了,這叫1千倍,不小心沾到我的衣服褲管,我想說這個稀釋蟲都不怕了我怕什麼,我不理會他,持 續工作到下午2點多,不得了,趕快去醫院,醫生跟我講說那藥物引起我全身過敏,那是一個玫瑰疹,全身很難過,打針,難過了2、3天」

這次經驗,成為林道賢拒用農藥的關鍵。林道賢:「因為我回頭看地上扭曲打滾的蟲,只有我能體會他啊!那我就這樣子我就不用了,農藥這東西啊,也許會覺得我 危言聳聽,那它也事實上解決了人口爆炸影響的糧食危機,它舒緩了,它確實有舒緩,但到頭來當初不管生產1000萬頓的DDT,全部融合在現在還在呼吸的所 有活體裡面,我們共同來承受這個。」

當然,經歷了好長一段適應期。林道賢:「這個季節白天30幾度,下午又有西北雨,溫度夠了,濕度夠 了,草長得多誇張啊,舉個例子,2個禮拜草長這麼長,馬上包覆整個茶園,除草劑不到一分地,20分鐘就灑完了,保證45天一枝草都沒有,因為那除草劑連草 的種子都殺得死,平白多了45天的時間去喝咖啡啊。」

坦白說,用農藥當然比較輕鬆,但是影響太深遠了。林道賢:「假設我今天做的是一個劇烈方法 噴很濃的農藥,所有的害蟲當然死亡,所有的益蟲也跟著死亡,可是做這個動作只是幫害蟲篩選了抗藥性更強的下一代,所有的益蟲很難再回來。」

林道賢:「習慣這個東西喔,變成一個枷鎖,不噴農藥,賣相差了沒有人要買,去菜市場會挑一把蟲咬過破破爛爛的嗎?種菜的先生不噴藥會被老婆罵懶惰鬼耶,唉呀這是奇怪了,市場機制導致這樣子,變成農夫要受這種罪,承擔這個罪孽。」

只 要勇敢一點點,不向習慣低頭,一個農夫可以改變的事情比想像中的多。林道賢:「從事有機事業能夠大富大貴嗎?不可能的事啦,注定我們這輩子偷也不敢偷,搶 也搶不贏人家,注定我們這輩子是不能大富大貴,可是我們做這麼簡單的事,只要不要用農藥就能饒育眾生,你不用躲到深山去修行,真的這樣做就可以饒育眾生, 為什麼不做?」

說饒育眾生不是誇大,因為坪林位於翡翠水庫集水區,台北人喝的水就從這裡來,但林道賢也直言,不用農藥,是要承受一些代 價。林道賢:「你今天噴了農藥要持續噴,戒斷了以後,第一年、第二年,像我跟我們有機公司合作,第一年我們的產能會降到谷底,會讓你嚇到腿軟,滿眼望去全 部都受蟲害,沒得採收。」

林道賢:「戒斷了2、3年,積次的,茶樹好像本身長出了抗體,產量越來越是往上升的,當然是不可能跟噴農藥相齊,但是會越來越爬上來,我們的先進給我們的鼓勵就是,3年讓它自己有抗體。」

林道賢:「實際來操作的時候,萬物真的是,應該講害蟲也未必是害蟲,只要你做正確的事,老天爺會留一口飯給你吃,不會整片被蟲吃光光耶。」

很多有機農夫都是這樣,靠著前人的鼓勵來經歷陣痛期,林道賢也像母雞帶小雞,激勵另一位年輕的茶農「黑人」。茶農黑人:「昨天要做一些球狀的啊,自己的啊。」

黑人才30出頭,7、8歲開始就在茶樹下長大,最近才加入有機農業。黑人:「看很多人為了農藥噴多中毒死亡,就是盡量減少,慢慢轉型做有機,但是量多了全部轉型,我這邊要叫的工人比較難請,花費的人工跟工資太多了,全部做有機那個收入跟利潤不夠,因為我小孩子還小。」

有 機農業費時費工,所以範圍很難擴大,經濟收入依然是最大的問題,所以現在加入藍鵲茶革命的茶農只有7個人。林道賢:「我的話我是盡量再找一些額外的工作來 貼補家用,老婆要買菜,小孩要註冊,要把我搞死了,真的,我必須額外的收入,光靠有機茶這個不可能讓你致富的,只是說願意這樣做,願意來號召這些人來參 與,那你要有相當的條件給裹足不前的人看,通路好了,我們銷路沒問題了,他們會來參與。」

革命尚未成功,需要更多同志一起努力,投入計畫 的城鄉所學生不是紙上作業而已,他們戴上斗笠,腰間綁上麻布袋,實際協助採茶。林道賢:「他們認養茶園全力投入,學生、老師、教授有空就來拔草,去體驗當 一個農夫,真的化身一個農夫來瞭解這個裡面的甘苦,當你這樣做,我這個農夫會認同你,假設你只是拿個筆、拿張紙高談闊論,沒有人會相信你,你融入這個環境 我們能立刻感應到。」

互助的基礎是信任,林道賢因此願意花時間跟學生分享在茶園裡的一切。林道賢:「眼睛看到了,手到了,已經就定位,另外一支你要馬上找到,右手又有了,左手又有了,這樣的連續動作才能採到茶,如果是一隻手這樣會被笑話的。」

學 生動作儘管不熟練,但實際去做更瞭解茶農的辛苦,也因為如此,他們更努力為茶農行銷,推廣台灣藍鵲茶,這一天,就有一位85歲的阿嬤,是透過孫女聯繫上這 些學生們,阿媽8歲開始採茶,20幾歲嫁人後就離開茶園,最近特別想回味當採茶姑娘的那段日子,學生詢問林道賢的意願,林道賢一口答應協助阿嬤圓夢。

阿嬤:「這個不採沒關係嗎?」林道賢:「沒關係,阿嬤妳採茶會累嗎?」阿嬤:「不會啦。」林道賢:「可是你身手很快耶,這樣做有開心嗎?」阿嬤:「好開心。」

阿 嬤平常偶爾還要用輪椅代步,到了茶園卻精神抖擻,採茶的速度是專業水準,連手上採茶的指套都是以前留下的,有幾十年的歷史。林道賢:「阿嬤要來當義工 喔?」學生:「阿嬤做義工,那妳當阿媽的義工,因為你要載阿嬤來,阿嬤走了啦,快啦,阿嬤走了啦,謝謝大家,謝謝林大哥,謝謝。」林道賢:「阿嬤欲罷不 能,她堅持要採乾淨一點。」

阿嬤帶著滿足的笑意離開,但學生們的工作可還沒結束,一般採完的茶葉得先經過萎凋的程序,放在日光下曝曬加速 茶葉水分的消散,水分減少之後,茶葉中的細胞成分才會與空氣中的氧作用發酵,夏季大約1個多小時就能曬出暗紅色跟茶香,但這時間只是一個估計,不能用計時 器,外出偷個懶回來,茶葉可能就枯了。

起120度的火,稍微把茶葉炒軟。林道賢:「不要炒得太乾,有點軟就好了,慢慢地它會軟一點,軟一點。」學生:「摸不出來耶。」林道賢:「可以手出一點力。」

再放入濕潤的布袋裡盡量擠壓,開始用機器揉捻。林道賢:「那現在要拿去烤箱烤,至少要2個小時,溫度都在70度左右,就會確實烤乾了,我們就把它包裝起來。」

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喝杯茶,聊聊天,聊的不是只有生活趣聞,更要挖掘出面對的問題。林道賢:「以前人家說什麼菜蟲什麼的,這個壟斷的力量讓你沒有辦法翻轉,我爸爸、我阿公的年代是這樣,這個大盤的機制可以幫你解決一些問題。」

林 道賢:「我量多了他可以都收購,價格是另外講,因為我整天在山上,我能產,銷售誰來幫我銷?他們的理想就是說不透過大盤商,不用賺任何的仲介費,不用任何 的利益考良之下,幫茶農把好茶的通路找出來,那我樂於配合啊,茶農只會拿鋤頭,基於什麼理念的學術研究,我們可以瞭解,也可以不用瞭解,就好像一條船,划 槳的人盡力去划槳,掌舵的人自然會帶你去正確的方向,但是我為什麼要出傻力去划?因為彼此的理念是契合的,因為他不是來剝削茶農的啊。」

儘管目前為止,像林道賢這樣配合的茶農還是少數,吸引台灣藍鵲棲息的效果已經不錯。林道賢:「目前來看,我懷疑藍鵲為什麼是保育類?這麼多,哈哈哈。」記者:「因為在這裡看到很多藍鵲?」林道賢:「對、對、對,超多的,聽說我茶園再高一點的地方看得到穿山甲。」

再 下一步,林道賢有更高的期待。林道賢:「當這所有30萬的土地都乾淨的,坪林會變成一個有機村耶!很難嗎?不難耶,今天你去坪林的戶政事務所看,掛牌的居 住的人口只有6千個耶,真正的年輕人很少,串連起來的話坪林可以做一個有機村耶,這個願景是國際性的,是很了不起的願景,現在很難,老實話很難,因為我愛 喝茶,我當然要喝沒有毒的茶,我種了一些沒有毒的茶,種多了我可以分享給大家。」 (TVBS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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