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移花影

星期天一早，六信高中的烘焙教室很忙碌。六信高中老師賴德庭：「它是均勻的，然後有大小不同的氣孔在裡面的話，這個組織吃起來的口感，就很不錯。」

他是餐飲科的烘焙老師賴德廷，為了讓學生體驗這一行的現實，要讓他們的作品接受市場考驗。賴德庭：「平常要在上課學習，那禮拜六、禮拜天，就是把我們所學習到的東西、會的東西，試著去呈現出來。」

賴德庭：「我們要面對一個很現實的問題，客人買不買單，如果我們今天做的東西，消費者不認同，那抱歉，我們可能東西收一收，還是回到這邊再繼續學習。」

賴德庭：「這個要送去車上的，這時候不是叫老師，這時候是叫司機啊。」

賴德庭為學生精心設計的「實習課」，是這間巷子裡的「麵包店」。顧客：「哈囉，好久不見。」賴德庭：「對呀，記得幫我打圈圈叉叉。」顧客：「「好好。」賴德庭：「記得，記得。」顧客：「掰掰。」賴德庭：「掰掰啦。」

學校資源有限，加上申請困難，賴德庭自掏腰包租店面，週一到週五師生都要上課，只有禮拜天才營業。麵包店志工：「ㄟ，你知道我們這次布丁舉辦的活動嗎？」顧客：「我知道是3個口味嘛。」麵包店志工：「對，對，我都有做記號了。」

賴德庭：「我跟你講，這個，嘗試看看，這一款是你現在看到的是無花果嘛，對不對，它裡面包的是柳橙Cheese。」顧客：「喔。」

賴 德庭看見太多人畢業之後，受不了這一行的辛苦紛紛退出，他希望藉由做麵包、賣麵包，讓學生提早接受磨練，確定自己想走的方向。賴德庭：「提供一個可以讓他 們有機會，可以跟外面接觸的地方，所以基本上這邊的開銷，我可以承擔啦，所以我那時候不是跟你講開玩笑說，我的一半的薪水大概就是在這邊，在這裡付了一 半。」

記者：「怎麼會買這麼多？」買麵包民眾：「也沒有很多啊 ，裡面是蛋糕跟布丁而已啊，跟糖片啊，啊他的 我還有買這個啊 法國吐司，對啊。」

這 位先生已經連續來3個禮拜了。買麵包民眾：「因為他的麵包很鬆軟，然後口味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樣。」記者：「可是他一個禮拜只賣1天，會不會覺得很大牌？」 買麵包民眾：「不會吧，我覺得因為他們是學生，平常也要上課啊，自己賺實習的費用，我覺得真的是一個很好的IDEA。」

賴德庭：「來，這樣50，稍等我一下喔。」顧客：「所以今天沒有麵包買了？」賴德庭：「沒有，就剩這裡，長麵沒了，ㄟ，它下午會出剩下的一批這樣子。」

許 多人專程來這裡，買「六信高中」的麵包，雖然1個月營業額才1萬多元，但已經可以再多買幾包法國麵粉、日本麵粉，讓學生練習。賴德庭：「其實學校也因為這 樣子，人家認識，對我們六信改觀了，我賺到一個學生因為這樣子可以學習成長，我又賺到一個，然後再賺到一個就是告訴學生很多事情，就要事先做，你才有機 會。」

顧客：「小朋友覺得布丁很好吃。」賴德庭：「呵呵，小姐你要哪幾款？」顧客：「今天有布朗尼嗎？」賴德庭：「ㄟ，沒了。」顧客：「這裡甚麼都沒了？」賴德庭：「你現在你現在，呵呵。」顧客：「通常都12點最多，今天都沒有了。」

其實剛開始賣麵包的時候，光是在路邊發試吃，就發了3個月，慢慢建立口碑，1年前才從路邊攤搬進這家小店。顧客：「啊，禮拜六怎麼沒有在賣呢？」賴德庭：「我們一個禮拜只做1天，呵呵，買你們的麵包好辛苦耶。」

賴德庭：「我們不是在追求量，因為畢竟學生，就像你們剛剛有發現一個問題，ㄟ，東西，好像是不是只有謝富丞在做，那失去我們的意義了，謝富丞會做，謝富丞要承傳、要分享，所以我們著重在這個後面的循環，那所有的營利就是說，就是回來讓他們有練習的機會嘛。」

老師開玩笑說自己是打雜的，偶爾還要回到學校，盯第二批麵包出爐的進度。賴德庭：「這一行，其實是一個久站的工作，它是一個責任制的工作，它這一行的好壞，不是評斷於哪個師傅的決定，是評斷於說你的東西出去，賣不賣錢。」

老 師要教給學生的是不管成績好壞，只要有心，即使是做麵包也能成功，謝富丞是最好的例子，3年前PR值只有9，被歸納為後段班的學生，但是找到自己的興趣之 後，不但曾經參加過麵包比賽，還獲得到法國觀摩的機會。賴德庭：「他們不是真的很不OK，只是他們找不到他們想要的興趣。」

今年3月賴德 庭以身作則，前往香港參加國際美食大獎，獲得烘焙組銅牌，而把時間、金錢，幾乎都投注在教職上，得到這樣的評價。六信高中學生謝富丞：「他，瘋瘋的。」記 者：「怎麼講？」謝富丞：「哪個老師會早上就是早上上班嘛，晚上還留到11、12點才回家，每天都這樣，幾乎，對，之前學校有給他一筆獎金，他就把它拿出 來，後來後面買一台冰箱，後來一些那個微波爐，就是有時候用到，後來學校沒有資金，他會自己掏腰包出來買。」

但他的苦心並非每位學生都能體會。謝富丞：「其實真正想要做的，其實不到5個人。」記者：「是不是很少？為什麼？」謝富丞：「嗯很少，因為這個行業比較辛苦啊，要做的事情也比較多。」

賴德庭早上上課，晚上留下來指導實作的學生，還兼當司機，送學生去火車站。六信高中學生：「所以就只能坐火車。」記者：「所以基本上老師就是你的那個？」六信高中學生：「司機。」

六信高中學生：「然後每一次送完我，老師就要回家，像有時候學校如果有教夜校的啊，他每次還要等他們，就是忙完整裡完了，才可以回家休息，然後每次看他休息的時候，都已經是12點多，要不然就是很晚很晚，然後隔天早上就是，還要很早來學校那種的。」

賴德庭：「我媽常常講說，為什麼你照顧他們，比你照顧媽媽還要多？可是那一份感覺，也試著想跟家人講說，真的你看著他們的不一樣，你會發現他們真的有機會，他們有機會可以做得更好，但是這3年來，我最多就是因為想要帶他們出頭天，想要帶他們成長，我把我家人放在最旁邊。」

賴德庭很拚，暑假期間還要幫建教班學生上課。賴德庭：「泡芙的重點，其實它在哪裡，當粉下去油裡面的時候，你有沒有用小火下去煮？」賴德庭：「不要，你一定想，你們都懶得擠，都要叫老師擠完。」學生：「哪有？」賴德庭：「別假。」

曾經有個學生出去外面工作，就是做14個小時，他說老師我這14個小時夠累的，但是我大概有13個小時是被罵的，嗯，那1個小時是因為吃飯、上廁所，所以他沒有被罵。」記者：「所以後來他？」賴德庭：「就離開了。」

就 是不想看學生白走這一遭，賴德庭才有為他們開「麵包店」的想法，還把薪水拿出來幫學生付進修費，讓他們有機會跟校外名師學習。賴德庭：「現在最怕的是他3 年的學習還沒找到自己，如果他再一個4年，期待大學能教，可是他自己也不努力，又一個4年不見了，出來畢業後1、2年，才發現我(烘焙)真的不是他愛的， 這一行真的太多的現實是他沒有想像的，這個10年就什麼都沒有了。」

烘焙業的現實是有些人光是切麵包，就必須切12個小時，如果學習態度不夠謙卑，未來恐怕很難適應。賴德庭：「我最希望先教給學生的，第一個就是他的態度，因為對我來講，現在你進職場，如果你的態度有，你做什麼都好。」

教 學路上，還是有學生反彈、不以為然，即使武裝的再堅強，還是難免受到打擊。記者：「他們都跟你說什麼？」賴德庭：「嗯，值得嗎？有必要嗎？這麼累，為了什 麼？嗯，就是這樣子的話，然後常常會拿到就是跟錢，就是這麼付出有沒有成正比啊？人家那麼付出，人家有錢賺，你這麼付出，還沒看到你有錢賺，好像你還不斷 的再去貼錢做一些事情，那這樣子的話，在心中多少少會不斷的動搖著。」

但值不值得，不是賴德庭此刻最在乎的事。賴德庭：「有些人因為喜歡，可是他沒有環境，他沒有經濟的支持，那不能因為這樣子，而扼殺掉他的熱誠，如果他是一個有熱誠的人，我們準備好舞台，讓他在這個點上面去做不一樣的事情。」

學生眼中「瘋瘋」的老師，已經為他們準備好，能夠發光發熱的舞台，而不斷燃燒自己，賴德庭最後得到了甚麼？賴德庭：「當他們好的時候，我自然而然就跟著好了。」

或許不是金錢和名聲，可以回答的。 TVB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