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叫做唐嚴漢,現在更多人知道他是「亞曼」,山羊鬍、花頭巾、深邃輪廓,總讓人以為是原住民,但亞曼的確是崇尚自然的大地之子,「亞曼」是一位古印度瑜伽修行者的名字,也算是他對自己人生的期待。
車子穿過台北鬧區,柳暗花明,櫛比鱗次大樓,都在自己腳下,心境轉變了,52歲亞曼拋下月入20萬人生,上陽明山生活,邁入第10年。農場主人亞曼:「有 時候我們這樣,剛轉彎過來,你會看到,往回看台北市,我會覺得那群人好可憐喔,一層我們講的霧霾或者髒空氣,今天你可以拍得到,從那層線剛好是山巒線以 上,就是很乾淨的空氣,可是每天在那邊生活的人在想什麼,可是這是每個人的功課啊,就有人看得開,有的人還看不開。」
想開了,亞曼把自己變成自然主義者,談反核,他更有行動力,他不開冷氣空調,除非夏天過於襖熱,不想破壞環境,一度連老舊貨卡車吃的油,是跟店家討炸豆皮剩下的植物油,自製生質柴油發動,他說,簡單生活並不難。
亞曼:「好吧,我們下車囉。」
以前就喜歡種東西,亞曼租地種菜,規模越來越大,乾脆上山租下一甲地,不是砸錢裝潢收門票的休閒農場,也不是用來營利的有機田,亞曼在實現樸門農法的友善生活,很多人一看到亞曼的菜園,就說它雜亂無章,但亞曼說,他的農場就是具體而微的大自然。
亞曼:「你可以想像,所謂一畦一畦的高麗菜、白菜還是蘿蔔、還是青菜,這些葉菜類對昆蟲來講,那個就像沙拉吧,牠遠遠看到,牠就會過來自己挑選,可是在這 種環境裡面,因為達到生態平衡,彼此會避忌,會吸引一些所謂的生態食物鏈的動物出現,像那個高麗菜,可能被白紋蝶吃的很嚴重,這個時候蜥蜴的出現,或是螳 螂的出現,就會幫你捕這些蟲。」
南邊日照強,亞曼就在農園南方種植需要日照的蔬果,地面覆蓋自己種的稻榖殼,菜園邊堆放的石頭,是撿來的自然充電器,石頭白天吸熱,晚上釋放熱能,讓亞曼在陽明山上種出熱帶的楊桃,還有釋迦、芒果,微生態農園形成一個食物森林。
亞曼:「我自己也不曉得有一天我會當農夫啊。」
前頭人生很少有人預測得了,經濟起飛的年代,亞曼從事營造業蓋了房子,趕上台灣有線電視崛起,轉投資衛星電視,客戶端遍及東南亞、紐澳,甚至中東,生意做很大,轉頭,卻發現失去更多。
亞曼:「我的女兒到了可能小學五、六年級,就不會抱我了,為什麼不抱我,因為她覺得,爸爸你抽菸,然後吃檳榔,我一天要吃500元檳榔、抽3包菸,所以那 個過程你會覺得,我們到底工作目的是什麼,希望給家人最好的,可是你跟家裡人的相處時間,相對地被剝奪了,所以身體不好之後,就會希望找到一些健康的東 西,前提是身體不好,因為很胖,胖到110公斤,一天要抽幾包菸,然後吃那麼多的檳榔,然後心臟一直會絞痛,去檢查也檢查不出所以來。」
身體負荷不了了,逼近40歲,亞曼不再追逐金錢,他先到大陸武漢學中醫,又去印度學自然療法,後來才替自己取了「亞曼」這個梵文名字,接著,檳榔和30年煙癮一起戒了,生意人變佃農,開始自耕自食的健康生活。
自給自足從主食開始,亞曼赤腳踏入草山的水梯田,打田機被他戲稱是按摩器材,也是農場裡少數的機械工具,盡可能付出勞力,適切地回到原始,這是亞曼的原則,所以想跟他買有機米,亞曼更希望你來換工,成為「榖東」,吃自己種的米。
亞曼:「靠邊、榮吉,你看這個邊邊沒有切過來,看到沒,切到邊邊打,這堆(土)也把它打掉。」
亞曼:「當時就想還是要自己吃啊,恢復那種水梯田文化,而且它又是台北市最後一塊水梯田,等於是一種文化保留,為什麼不整都做成水稻田,中間要再做一個防 風林隔離帶,或者食物森林的一個區塊,就是你要留一些空間給生物,如果今天都做水稻一大片,天災可能一片都沒了,或者蟲害的時候,那就一發不可收拾,可是 我提供了棲地,你看這些鳥,你剛剛看到很多種鳥,鳥就會來幫我吃害蟲。」
亞曼自己育苗、插秧,人工日曬到碾米,不用農藥、不用化肥,投入了才發現,原來草山是台灣蓬萊米的發源地,90年前,日本人就是用竹子湖的水源灌溉,成功 種出台灣梗稻,現在亞曼的水梯田一到夏末,綠油油的風吹稻浪,卻是陽明山上罕見景貌,山上種田的人不多了,年紀最長的農夫已經87歲,是亞曼的師父。
亞曼:「你現在是國寶、國寶呢,80幾歲還在種田,沒有了啦,你算第一個了,最後一個了。」
一直以來,木伯教亞曼技術,亞曼帶來新的觀念。
亞曼VS.老農張木:「以前他還是會殺福壽螺,或者除草劑噴一噴,我就跟他講,你不要噴,我跟你買嘛,因為老人家最關心的還是我的米種出來,賣什麼價錢,所以他以前一開始35元一斤,多開心,一斤米賣70元,是你賣得最好價錢喔,別人不可能出這麼好的價錢,沒有了啦。」
記者:「阿伯沒噴藥比較好賣?」
老農張木:「但收獲比較少,收得比較少,但是價錢比較好,價錢比較好,就補回來了是不是,去年啦、去年,米吃起來不錯,你跟我買,這種米我吃起來的確不錯,我才會繼續播種,這米不錯吃。」
除了鼓勵,亞曼說能吃到老農種的米,也是種福氣,人跟土地的連結,是上山10年的意外收獲,另一個改變也從沒想過。亞曼:「我以前也是無肉不歡的人,可是 這5、6年來,開始吃蔬食健康素,所以你把口腹之慾降低之後,自己種米、自己種一些菜,那個自給率就是7、8成了,到某一天你覺知了,或是你覺得必須要改 變了,所以我常常講,愛地球好像大家都變成一種口號,可是你還是會看到大家去(買)一杯,一次性的那種杯子寶特瓶,用完就丟,那個就是一個很矛盾的現象, 所以你如果能覺知,你就會開始帶環保杯、環保筷了。」
總不能說一套做一套,亞曼的簡單生活,自己種菜種米,也研究釀醬油,調味料解決了,種香草讓餐點有變化,還能拿來泡茶,儘管粗茶淡飯,自然原味卻讓人滿足,亞曼說重點是態度。
亞曼:「大枝的,你不要一下從中間劈,你要從旁邊1/3慢慢劈。」
亞曼:「每一個人都是只考慮自己,那這個環境一定更糟糕,所以我們會想說,我能不能做一些碳平衡、減少,因為瓦斯或者是所謂電,都是所謂石化能源,石化能 源是對環境最不友善的一種,可是他們會給你一個標籤,叫綠色能源,瓦斯沒有煙、污染物,所以很乾淨,可是它的前端從開採運送,到煉製到最後送到你家,這非 常耗能的。」
很多人高談環境教育,亞曼已經身體力行,像這天午餐,亞曼跟志工要窯烤披薩,食材是從旁邊菜園摘的,食物里程是零,添柴火的,是枯倒或修剪後的樹枝,只是吃頓中餐,10點半就要開始劈柴生火。
亞曼:「這種簡單生活,或是我們講的,比較自然的生活,它確實不方便,可是在那個不方便,你才會去思考,我要不要愛惜它,不可能大多數人都這樣做,大多數 人都這樣做,哪來這個多樹木、樹柴,它是一個概念、一個觀念,讓你藉由這樣的觀念去思考,我是不是可以水少用一點、電少用一點。」
簡單生活其實不簡單,不插電的烤箱,要控制柴火燒的溫度,不單技術,還要碰點運氣,搧風點火、添柴、測溫,這天訪客已經飢腸轆轆,為了一頓中餐,等到下午 1點半,這也算是親身體驗了不方便生活,得來不易,讓人思考更多,不過有人說,亞曼的素樸生活,是因為過去累積了財富、不缺錢,他非常不以為然,亞曼強調 自己10年來,每個月花費8千元,其中一半是車子的油錢,自給自足的食物吃不完,就賣些錢補貼,移植盆栽去花市販售,是另一項收入,亞曼完全就在這塊土地 上運作,樂於這樣的生活,甚至想做得更多,他自豪地帶我們去看他的農場裡最營養的有機肥。
亞曼:「你完全聞不到那個臭味,沒有味道,基本上是OK,它分解得非常好,它滿了之後,我們就把門封起來不用,讓它自然分解發酵,然後換另外一間,經過3個月到半年,那個便便全部變成很好的有機肥,再拿來去用在果樹上面。」
得意地介紹堆肥廁所,亞曼想說的,其實是一種永續生活概念,裡頭回收的粗糠和木屑,讓方便的人使用,只要有朋自遠方來,亞曼總會熱情的請人來體驗,因為空 氣流通,的確即便靠近一點,沒有異味,甚至他自己家裡也搭了一個簡易堆肥廁所,取代沖水馬桶,而農場這間,特別稱它是六星級。
亞曼:「你現在看起來好像水泥,它就是土加一些馬糞,因為我們(陽明山)這邊有養馬,有人養馬,我們就用馬糞,然後一點點泥土、一點點馬糞、一點點的石灰,就是石膏、石灰之類的,然後就把它混合起來之後再加稻草。」
整棟廁所就是自然建築,嵌入回收的瓶子,成了大型手作藝術品,廁所屋頂是剖成半的竹子搭成,接上水管,雨水就流進水塔裡,水資源就能循環利用,亞曼幾年來,在社大開課提供的構想,一邊落實在生活中。
亞曼:「你如果因為我的課,去馬上做改變的有沒有?有,但是可能100個裡面,可能只有1個,你會看到,這幾年非常多的人出現,這就是種子,不一定是我們的功勞,是每一個人在努力這塊,都看得到的東西,所以你會發現,還是有機會的。」
面對別人的冷嘲熱諷,他毫不在意,亞曼逐步去實現,克服不習慣帶來的不方便,卻能慢活享受這個過程,而且它不是夢想,因為已經實踐,這就是生活,讓它回到簡單,就會自然而然。(tvbs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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