受訪者資訊:
Thomas Chien
高雄市前鎮區成功二路11號
法餐主廚簡天才:「這品質是比那個(好),是比較貴啦,這比較貴,這15公斤,那9公斤,這比較好吃。」
外觀看起來差不多的櫻桃,吃進嘴裡是有些不同,簡天才一邊精挑細選,手上忙著滑滑滑。簡天才:「要買的東西都用到Line給我,像這個他就直接寫,他直接寫我要什麼東西,我要買什麼東西。」
「他」應該是複數,包括法餐、義大利餐以及甜點師傅,所以單子不只一張。簡天才:「OK,蔬菜了。」
原來還有一堆東西要買,面積更加廣闊的菜市場裡,又是一番東奔西走,簡天才兩隻手一下子提滿滿。簡天才:「都自己扛啊,所以手才會痠,手才會變成手都會痛啊,都那個有狀況。」
不過這麼捶2下以後,簡天才還是俐落地拎起大袋小袋,還有幾樣當季蔬菜,不能不買。簡天才:「綠竹筍的話我做凍派,嗯,6支。」
夏天的綠竹筍正甜嫩,另外台灣農友的蘆筍也種得厚實又夠味,綠蘆筍、白蘆筍都不錯。簡天才:「歐洲人他們都把這個東西(白蘆筍)削一削,皮削一削之後用水 煮,水裡面放鹽,煮完用橄欖油就可以吃了,也可以說煮軟,之後再用奶油去煎一煎,我待會做這個菜給你們吃,這個很好吃,台灣的蘆筍它的特性就是甜,味道 足。」
隨口指點,讓人聽了就垂涎,做了一早上採購的簡天才,其實是餐廳老闆兼大廚,他主持的法式餐廳不久前才被知名雜誌評為台灣最佳,剛剛提到的奶油煎蘆筍,要在他的廚房裡做起來還多很多變化。簡天才:「台灣的蘆筍,我要中間是那個(布里歐)吐司,然後泡泡,那個洋蔥泡沫。」
Fine Dining的廚房裡人員真不少,簡天才指揮若定,不過他說剛入行時他也不過是個國中剛畢業,不想再升學的小毛頭。簡天才:「跟我的名字有關係,我叫天才,我覺得天才太大壓力了。」
特別是在偶而1、2次成績考差了的時候。簡天才:「像有一次我考數學,我考了59分,結果老師說,欸,因為我考最低嘛,59分、58分,然後(老師說)今天的數學,天才考58分,我們今天全班都是天才。」
老師也許只是想講個笑話給大家開心,孩子聽著就只覺得傷,所以國中一畢業,簡天才頭也不回地離開校園,進餐廳,學個一技之長,當然做學徒都得從最基本的清洗做起。簡天才:「你就這樣子,反正就一次,對,你不可能一次擦2個盤子,你就這樣子就好了,這樣比較快。」
怎麼把盤子擦得晶亮,簡天才很熟,當年進了西餐廚房,「天才」的壓力退散,大家看到的是做事很認真的少年Thomas。簡天才:「那個興趣其實是後面慢慢 地磨的,可能跟我的個性有關係吧,我覺得我比較認命,我覺得遇到困難還是要去克服的,然後一直做一直做,我覺得應該才有辦法做到很棒的狀況。」
就在清潔工作「一直做」當中,簡天才發現了把自己變更棒的機會。簡天才:「因為餐廳的中午有下午茶,下午茶只有一個師傅留守,我如果3個小時不要去休息,我每天累積3小時,其實我可以學到很多東西,而且那段時間我才有機會去碰廚房。」
後來簡天才就這樣,一個個廚房、一家家餐廳自己用功學習著,像剛剛的奶油煎白蘆筍,簡天才還搭上烤得外酥內軟的布里歐,淋上洋蔥泡沫,連香味都有層次,好吃不只在嘴裡感受,嗅覺甚至視覺也都重要,簡天才說10幾歲時就有師傅讓他看到這個道理。
簡天才:「做餐其實需要很多的美感,跟你場佈的部分,你一定要懂得美學才行,是那個時候我才決定說,我如果去當兵回來,我一定要再去讀書。」
而簡天才在考試方面其實是不差的,退伍後他考上「北復興、南海青」當中的高雄海青美工,所以一早買的綠竹筍,簡天才也把它們變很美,先切成可透光的薄片沾 雞汁鋪進容器,等這層雞汁凍凝結,再先後鋪上牡丹蝦、青豆 ,一層又一層疊起來,等整個定型、切片,擺在盤上就像一幅描繪春天的水彩畫,而在這樣的餐桌創作中,多年來簡天才也一直大量使用台灣本土食材。
簡天才:「現在的西餐其實是用很多的在地,就是用在地元素在做西餐、法國料理,全世界應該都是如此了。」
所以每個週末農民市集,簡天才一定會去逛一逛,這位素琴姊的玉米簡天才大推。簡天才:「煮完冷卻它切下來,它是會一片一片,可以做配菜,滿好看的,或者是打一打,跟牛奶打一打就變冷湯。」
結果不只買玉米,還買了一大包秈稻米,這可以試試燉飯效果如何,接下來韭菜、蓮藕,不是一般在西餐裡會看到的食材,簡天才都不設限、都想試,這位熱愛烹調 的主廚也愛把享受美食的喜悅跟更多人分享。簡天才:「妳沒去吃過喔?改天妳來我店裡找我,啊,我吃素欸?我有做素的,對,妳來就找我,我特別幫妳做。」
邊聊邊買,一圈下來成果豐碩。簡天才:「有時候比這個重更多咧,這個還好。」
所以大袋小袋堅持拿著,不亂擺、不落地,這是一位大廚對食材的尊重。簡天才:「其實所有的烹調,它的結果是在它的源頭,就70%是掌控在它的食材。」
今天就有個食材,馬上要拿來變了,回到廚房,簡天才先把莫札瑞拉起司切小方塊,接著 一樣是切白色小塊,那不是起司,是剛剛市集買來一早新鮮現做的豆腐。簡天才:「我就在想說,一個是實際的(起司),一個是台灣的,虛虛實實,讓你吃那個虛虛實實的感覺。」
說虛,後來在這一盤花團錦簇的沙拉當中,樸素的豆腐非但沒被掩蓋,反而豆香越發清晰,簡天才很會引出食材個性。簡天才:「我覺得都是經驗值,然後是一年一 年的累積,我也喜歡看,我都會、一定要有我們都需要有一些資料,法國的一個雜誌,一些專業廚師在看的,或者是日本專業廚師在看的這些書籍,其實它就是在幫 我們去認識食物的特性,當我們知道這些食物的特性的時候,我們就漸漸地知道怎麼去搭。」
所以芒果鮪魚塔塔加海膽、加芒果慕斯,可以用米餅畫龍點睛,簡天才手下食材沒有高檔低檔之別,他也不介意為熟客在法式餐廳端出一碗牛肉麵。簡天才:「我覺 得同理心很重要,還有他就像常常來的(客人),其實都已經變朋友了,就是在幫朋友設想,讓他能來這邊吃到他想要的,然後吃得很好這樣子,這才是我們的待客 之道。」
不過簡天才的隨和當中其實有堅持,看看這碗牛肉麵,白麵條、青菜、油蔥都很熟悉,不過湯是西式雞高湯,牛肉是半熟菲力,這是碗台皮法骨的牛肉麵,為了能更完整呈現自己的理想,1年前簡天才離開本來熟悉的環境,自己開了餐廳,只是這也一下讓他陷入負債狀態。
簡天才:「的確很冒險,我如果,我如果知道我要花那麼多錢,可能喔,我也許不會離開,就還是做那個工作,但人生我覺得就是有時候就是要闖闖看、拚拚看。」
對一個40多歲有家小的前中年男人來說,這一拚壓力不小,簡天才說很謝謝幾位好朋友、廠商鼎力相助,不過本金要回收實在不容易。簡天才:「我覺得沒關係啦,就喜歡嘛,就慢慢地、慢慢地回收,OK的。」
回本就慢慢來吧,簡天才沒忘記追求卓越,半年前他帶著餐廳夥伴前往米其林3星主廚,Alain Passard的廚房見習,Alain Passard被稱做蔬食之神,自己有個大農場。簡天才:「一直想要問他怎麼去創造,他都一直跟我講說其實他沒有做什麼,是大地給他靈感,大地會幫他做 菜,這次真的很棒,我覺得回來這樣的一個連結,讓我對於素材又更多的一個認識跟喜愛,我覺得。」
特別簡天才還從Alain Passard的廚房學到一個煉油密技。簡天才:「小心喔,它會刺喔,葉子OK,你可以把葉片揉一揉。」
這一包葉片是台灣原生種刺蔥,味道濃烈,不一定每個人能接受,可是這味道被煉進油裡以後,卻變得圓潤又不失飽滿。簡天才:「它是慢慢加溫、慢慢加溫,溫度一直升到、升到50度要定溫,好,告訴你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真空包裝丟到水餾機,或蒸烤箱裡面50度20分鐘,搞定。」
研究出烹調好手法,簡天才眉開眼笑不藏私,因為還很多可以去看去學。簡天才:「我們都應該去,就有機會都去看一下,不只是去外面嘗這些頂尖好手的東西,有 機會把他們邀請過來,最接近、最貼近的一個工作,我覺得可以看到每個廚師不同的見解,跟為什麼他們可以做到世界頂級、頂尖。」
這天就是簡天才把心中仰慕的名廚邀來台灣辦餐會的日子,食材的尋覓、準備,好幾天前就開始,甜菜根醃漬入味了,加上大廚精煉的無花果油、蔬食醬是一款驚喜 握壽司,接下來雪莉醋蜜龍蝦、焗烤甜洋蔥佐糖漬檸檬、帕瑪森乾酪燉白玉蘿蔔、堅果油時蔬庫斯庫斯,幾道菜裡,台灣在地蔬果都有精彩演出,而最後的糖漬果仁 鑲番茄佐香草冰淇淋,簡天才說早在12年前他就一吃驚豔。
翻譯米其林3星大廚Alain Passard講話:「他覺得非常感動,他講他這一輩子都難以忘懷這次在簡師傅餐廳為各位服務。」
簡天才:「我以前看到米其林3星大飯店在辦,然後我也想要辦,當然當初都會覺得癡人說夢,那個太遙遠了,但是我覺得一關一關都是跟夥伴們一起把它達成。」
後來知道簡天才這次圓夢沒賺到錢,不過光是賺經驗就夠他開心了。簡天才:「因為喜歡料理沒辦法,所以就要找很多的刺激,就…雖然是緊繃,但事後就覺得,哇!過癮!經歷過一場很過癮的餐會。」
簡天才的人生裡總不斷有目標叫他要繼續努力。簡天才:「每一個行業裏面,你一定是完全不懂,然後去學,然後有一點點知道,然後到有點懂,到最後的一個經驗 累積,你變成…,做菜,我在講的那個運用自如,是你要不斷地學習、學習,那個是永遠停不了的,沒有說到幾歲,對啊,張忠謀到80歲還在做Leader,還 在想事情,怎麼去那個做到很棒的狀況,希望我也跟張忠謀董事長一樣。」
愛迪生說天才是1%的靈感,加99%的努力,而簡天才的努力絕對超過百分之百,他說天才只是他的名字而已。簡天才:「我到現在我都不覺得我有天分,我覺得 那個是就像人家在講的,你要當一個很好的音樂家,你得要一直練、一直練,你的時間要拉得比人家長,我不是天才,我覺得是一直磨、一直磨,一直磨、一直磨, 然後熟能生巧,嗯。」
可是又是怎麼樣的境界叫做「巧」呢?講具體可見的目標的話,簡天才說就是讓顧客滿意、讓工作夥伴也都能照顧好家小吧,至於他自己就是不斷不斷的努力,沒有最好,只有更好。 (TVBS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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